主管单位:吉林省新闻出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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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出版:《警戒线》杂志社
国内刊号:CN 22-1415/D
国际刊号:ISSN 2095-9893
出版地:吉林省长春市
发行范围:国内外公开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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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义是人类对一切现象或问题的价值阐释,往往是成体系的思维空间。文学的意义体现为从现象中提炼价值的阐释过程。中国古典诗词自产生那天起,就以诗性特征诠释着中国文学的意义。自然的抒情意境、诗性的审美境界、意象化的思维,为中国文学提供了从历史到未来的丰富的阐释空间。
第一,回归自然的抒情意境。古典诗词里的自然、田园等,是抒情意境的关键词,它们包含作者之“意”和世界之“境”。作者的感知与外部世界相遇,碰撞出思维的火花,形成文本,构建出心中的理想世界。这是以“返璞归真”为主题的抒情世界,是中国文学的母题之一。作者与自然亲密接触,他们将内心的感知、体悟和回应交给大自然,形成了人与自然的隐喻关系。“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蒹葭、白露本是自然之物,被赋予抒情色彩之后,就有了文化张力。从物抵心、由内观外,在思想与自然的互动中“意与境会”,诗词的抒情意境也就显现了出来。魏晋南北朝时期,高士们秉承“自然的艺术”,如“竹林七贤”远离人世喧嚣,于山野竹林中追问诗心,悟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生命意识。在作家的世界中,日月、清风、野外山林、羊肠小径,所有缺少人迹的地方都是浓缩了的自然,是他们直抵“吾心”的通道。因此,向自然敞开心灵,从心灵出发观照自然,这是古典诗词抒情意境最本质的体现。其中既有“水深鱼极乐,林茂鸟知归”的隽永玲珑,也有“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的宏观磅礴,还饱含“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微观细腻。灵感与自然相遇,诗意的火花穿云破雾,逶迤而来。古典诗词对自然的敬礼,对抒情意境的通达,对生命智慧的悉心呵护,体现出中华文化的精神能量。走近自然、拥抱自然,表达出古人对自然的深情,也成为文化的诗意源泉。
与自然对话是智慧,从自然的沃土中培育诗性则需要坚持。人的自然意识,说到底就是回归家园的追求,这是人的思想性和自然性共同孕育出来的。田园是历代文人的精神家园。田园风景内蕴深厚,隐秀于心,使心与物诚意相逢,从而让意蕴脱颖而出。“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就是这方寸之地,却升华出完整而立体的宇宙人生。“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描绘出一抹照在心头的乡愁;“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的韵味陶冶了读者;“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让人听出春天的脚步近了。这些作者营构的心中的田园景色,把吟咏自然的美永远地留给了中国文化。家园是凝固的,也是流动的、变化的,它积淀了广袤大地上古老而又年轻的文化气质,源源不断地补益着华夏灵魂,在历史的回声中代际更迭、浩瀚高蹈。这些古典诗词所表现的抒情意境,在现代社会仍然光彩熠熠,成为我们寄托精神的文化世界。
第二,追求诗性的审美境界。如果说,“神与物游”是诗的意境的话,那么“言有尽而意无穷”则体现了诗的境界。意境是内,境界为外。换句话说,意境是作者的抒情内涵,境界则是作者的抒情广度、高度和深度。境界为意境创造空间,也为意境把脉。在境界的框架内,意境舒展自如,但也受到规约,这样诗性才不会泛滥成灾。因此,境界对意境的意义重大,有空间有边界,诗词中社会面貌和时代气质的轮廓方才清晰。
首先,时代是诗性境界之经,历史是从无数个事件中钩沉出的时间长度。古典诗词中的苦难、希望、祥和等境界,是特定时代经历孕育出来的精神高度。例如,“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表现了对战争的切肤之痛,是用苦难诉说着时代变故。杜甫深深体会着人类所遭受的戕害,当听到收复失地的消息后,他欣喜若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诗人刘禹锡置身于长久的贬谪境遇,这使他的人生长期笼罩在苍白的底色中。然而,诗人依然透过风雨看到了新生的力量,“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磨难在他那里化为另一种意义上的人生胸襟与气度,呈现出积极向上的情感。其次,社会是诗性境界之纬,这离不开“物”与“伦理”的真切表现。物的描写来自扎实的日常生活。例如,“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人多、城丰、米满仓。诗人朴素的理想就是让衣食温饱的岁月陪伴每一户人家。又如,“萧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有节日可祝、有古风相随、有闲淡心情与友人拉家常,这表现出诗人向往的古朴淳厚的生活。物的描写来自对世界风景的捕捉。如“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即使没见过西湖的美,但从乱花、浅草、湖东、绿杨阴、白沙堤中,我们也明白了“物色之动,心亦摇焉”的美。又如,在《春江花月夜》中,江、月、人几个元素出现在同一画面中,景物与想象交织,过去、现在、未来相互碰撞和激发。再如,“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写的是荒凉的世界、简单的虚境;“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写的是天寒地冻之间,一位渔翁远离世界的纷扰独自垂钓,反映出独与天地往来、清高而孤傲的心灵世界。最后,古人的诗性境界与家国伦理紧密相连。儒家有“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之说,其境界是浓浓的家国情怀,融入个体就成为诗意的生命冲动。“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王昌龄的诗意是驰骋边塞战场,这激活了更多的诗人为此前仆后继,追求生命与理想撞击出来的火花。“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雄阔气象,“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英雄主义,“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家国情怀,等等,从微观到宏观、从积淀到迸发,古典诗词用诗意书写着家国理想的华彩篇章。古典诗词以其深厚意境和高远追求,深入刻画时代、社会、家国伦理,绵绵不绝地谱写着中华文化的生命伟力,成就了“情深、风清、义贞”的文化境界。
第三,意象化的思维。思维表现了人类的思想能力,在古典诗词中往往涉及两个条件——沟通与理解。古典诗词的沟通是意象化的,尤其注重比兴手法。《诗经》中的比兴是后人模仿的经典。“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诗作通过写乔木、江水,表达在距离面前有情人不知所措的境地,爱情被障碍阻隔的愁绪直抵人心。从物到心,情感在刹那间飞跃;意在言外,不言却自明。“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洛阳女儿好颜色,行逢落花长叹息。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代悲白头翁》的字里行间比兴此起彼伏。桃李花离不开“飞来飞去”的时光,而爱情也逃不掉“颜色改”的任性。年年花开花谢,岁岁花去花来,容颜在时间流逝中老去。流水落花,诗笔成文,哀情有声。当然,不是所有的“颜色改”都意味着流逝。“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里的“落红”不但不伤感,反而满怀生命的期待。古典诗词中的意象含义丰富,如同“落花”一样,玉笛和垂柳等意象也姿态多样,表现出多种意义。“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玉笛一曲、折柳一枝,诗人与笛声、柳枝倾情对话,思念是动情的、乡愁是美丽的。沟通的原则是理解,古典诗词如何更好地让人理解?我们可以从表现“壮志”的诗词中分析。这里的“志”并不是狭义上的“志气”之义,它也包含着“记录和阐发”的意思。诗词记录着人类的情感轨迹,是我们认识和理解自己的重要方式。“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诗人的憧憬隐于日月星辰之后;“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诗人的感慨俯首于山川河岳之下。诗人努力理解世界,也尽力让世界理解自己。在这样的循环往复中,沟通自然达成。花木兰代父从军,“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战士奔赴战场,也在日夜兼程中挥洒儿女情长。意象化的思维让古典诗词更好地表达自我,也更容易为人所理解所感动,寄托着世人对美好生活的无限想象,在不同时代永远活在人们心中。
在古典诗词越来越为我们喜爱的当下,它拓展了中国文学新的意义整合空间,扩大了中国文艺理论关于意境、境界、哲理等范畴的阐释范围。探寻古典诗词复兴背后丰富的意义阐释空间,一定能为继续繁荣发展民族文化作出更大贡献。
(作者单位:广东外语外贸大学阐释学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