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塞俄比亚未来局势亟待稳定

　　2020年11月28日，埃塞俄比亚总理阿比领导的联邦军队攻入北部提格雷州州府默克莱镇，持续近一个月的埃塞俄比亚内战暂时宣告结束，但是领导提格雷族对抗联邦政府的提格雷人民解放阵线（以下简称“提人阵”）并没有宣布投降，埃塞俄比亚的局势有待进一步稳定。

　　经济发展一度欣欣向荣

　　埃塞俄比亚是一个位于东非的古老国家，经济相对落后。1991年埃塞俄比亚人民革命民主阵线（以下简称“埃革阵”）整合了阿姆哈拉民族民主运动、奥罗莫人民民主组织、“提人阵”和南方州人民民主阵线几大族群力量，推翻了门格斯图政权。来自提格雷族的梅莱斯·泽维纳担任“埃革阵”主席和政府总理，带领埃塞俄比亚走上了一条“发展型民主国家”的道路。

　　梅莱斯坚持以经济发展为中心，他希望把东方的发展模式和西方的民主制度结合起来。“埃革阵”借鉴东亚的工业化经验，大力吸引外国投资，大举完善基础设施，依托工业园发展出口导向型制造产业。埃塞俄比亚实现了自2004年以来GDP连续十多年年均10%的增长率，2016年超过肯尼亚跃升为东非第一大经济体。出口导向的工业化带来大量的就业机会，截至2019年，埃塞俄比亚境内已有近30个运营或在建的工业园。梅莱斯希望复制中国的成功经验，大力发展制造产业以解决就业问题，他本人先后于1996年、2003年和2011年访问中国，埃塞俄比亚成为当时名副其实的非洲经济新星。2012年，梅莱斯总理突然去世后，他的执政路线由来自南方州的海尔·马里亚姆总理延续下来。2018年阿比总理上台后进一步完善了营商环境，尤其是在企业改革方面有着不错的成绩。该国2019年颁布的新投资法放松了对民营部门的限制，开放电信、物流、制糖等长年被行政部门垄断经营的行业。

　　族群矛盾有待缓和

　　埃塞俄比亚共有80多个民族，阿姆哈拉族（Amhara）和提格雷族（Tigray）分别占总人口的30%和8%，两个民族历史上一直居于国家权力中心，而占全国人口40%的奥罗莫族（Oromo）一直处于政治版图的边缘。二战以后，海尔·塞拉西帝制统治和门格斯图军事政权对奥罗莫族实行同化政策。“埃革阵”执政后，梅莱斯在充分尊重各民族利益基础上建立联邦制国家和组建执政联盟，推动“尊重多样性的团结”。1996年的宪法规定埃塞俄比亚实行“基于民族—地区的联邦制”，即以民族为边界划分地方州，各民族地方州自治，保留自己的语言、文字和习俗，民族地方州还被赋予从国家分离出去的自决权。“埃革阵”被认为带有过于浓厚的提格雷民族色彩。阿比总理非常重视民族利益平衡和民族团结，但现实情况是各民族都认为自身在国家发展过程中遭遇压迫和不公，族群矛盾已经成为挟制埃塞俄比亚发展的最大障碍。

　　2015年末，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开启了城市扩张计划。亚的斯亚贝巴地理位置非常特殊，位于奥罗莫州辖区范围内，城市扩建将侵占奥罗莫州的土地。奥罗莫人的抗议从土地征用扩展到政治地位的边缘化，这场动荡造成不少人员伤亡，财产房屋被毁。2016年10月埃塞俄比亚宣布进入国家紧急状态，直到2017年8月才解除。2018年2月抗议活动再次激化，抗议者要求政府停止监禁奥罗莫反对派，后者中的大部分人负有“恐怖主义”或“煽动暴力”等罪名。抗议直接导致马里亚姆总理辞职，来自奥罗莫族的阿比自2018年4月开始执政。

　　与致力于推动经济转型的梅莱斯总理执政思路有所不同的是，阿比上台后提出了“团结一致”的口号，呼吁全国各族人民和平共处。但是奥罗莫人对同族的阿比总理寄予极大的期望，希望他能够遵照“奥罗莫至上”“奥罗莫优先”的理念。阿比缓和种族摩擦、促成民族和解的温和路线对于民族情绪不断上升的奥罗莫民族主义者来说是不能容忍的。上任后不到百天，阿比遭到了“奥解阵”成员手榴弹爆炸伏击；2018年10月，阿比在拜访首都贫民窟时险遭暗杀。

　　2019年11月20日，埃塞俄比亚三个主要政党离开“埃革阵”，宣告由梅莱斯组建且维持了30多年的“埃革阵执政联盟”不再存在。新成立的繁荣党取代“埃革阵”成为执政党，此举导致长期主导埃塞俄比亚政治的“提人阵”逐渐边缘化。“提人阵”抨击繁荣党的成立没有遵循法律程序故而不得参与2020年大选，并公开宣称要与繁荣党斗争到底。因为疫情原因，联邦议会决定推迟原计划8月举行的大选，“提人阵”迅速做出挑衅性的回应，单方面决定8月在提格雷州举行地区性选举，“提人阵”控制的特种部队在提格雷州多个大城市举行阅兵仪式，联邦政府与“提人阵”的关系日益恶化。

　　阿比的联邦政府与“提人阵”的矛盾最终在11月4日升级为全面军事对抗，联邦军队对提格雷州进行封锁并发动了多轮空袭，每天都有难民逃往苏丹。另外，边界封锁导致救援人员和物资无法进入，国际组织估计提格雷州可能因此发生可怕的人道主义危机。11月28日，联邦军队攻入默克莱镇并夺回控制权，但“提人阵”只是撤出默克莱镇，仍然控制着提格雷州内不少城镇，内战终局依然悬而未定。

　　此外，除了联邦政府与“提人阵”之间的武装冲突以外，日渐崛起的奥罗莫民族主义者也对联邦政府带来了挑战。2020年6月29日，奥罗莫族著名歌手哈恰卢在首都遭不明身份人士枪杀，引发激进的奥罗莫民族主义者掀起大范围的种族和宗教骚乱。一些暴乱分子有针对性地对非奥罗莫族的居民进行屠杀，焚烧他们的住宅和教堂，近百人在骚乱中被杀害。阿比政府指责这些反对派企图利用哈恰卢风波推翻现政权，随后，政府对局势进行了相应的处理。

　　埃塞重回发展正轨可期

　　2015年开始因族群问题引发的骚乱也冲击到了埃塞俄比亚的工业园，全国数十家外资工厂和种植园遭到焚烧和破坏。导致工人抗议的原因包括劳动条件的恶化和工资较低等。更为关键的是，埃塞俄比亚政局变迁导致奥罗莫族的抗议力量在高涨，大部分工业园在首都附近，工人以奥罗莫族为主，民族主义的升温引发了工人的抗议。在首都郊区的拉布镇，一家工业园的奥罗莫工人发起了持续3个月的罢工。

　　因为疫情的原因，埃塞俄比亚一些工业园被迫停工停产，出口受阻，工人失业。疫情持续至2020年底，埃塞俄比亚的总出口可能下降24.3%。经济衰退带来贫困状况进一步加剧，过去几年埃塞俄比亚的外债大幅度增加，对外负债总额超过240亿美元，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将埃塞俄比亚债务风险评级由“中等”调至“较高”，认为其存在较高风险和“债务危机”。战争和疫情对埃塞俄比亚经济发展都是一个严峻的挑战。未来埃塞俄比亚能否重新回到发展的正轨，有待于探寻到符合该国国情的治理方式并以此缓解该国的族群矛盾。

　　（作者单位：华南理工大学公共管理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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